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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并茂] 南澳岛:一场宋明历史的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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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3 22:3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行驶在南澳大桥上,匀速的汽车将窗外转成了动态。眼神与空间造成了错位,让南澳大桥的衍架是白色的“桨”在拨动空气的海流,一道道不重复地往上轻摆。山光已西落,掠过的缝隙里俱是揉碎了金屑的海天一色,和摇落了秋季的潮风。
在前往南澳岛的途中,一段从南澳大桥上截下来的“迷人眼”的双侧山海成了此行的第一个收获。
从汕头西堤坐车到南澳岛不过一个多小时,但在南澳大桥建成前,只有轮渡能够将这个广东省最大的岛屿与汕头市联系在一起。不过今时,汕头轮渡码头停船处,石道与铁板仍是老模样。
过桥之后,海要比山长得多。起伏不断的蓝带要先连上南澳县县城后,才能接上绿色的山边。南为南方,澳为海湾可停泊船之地。岛上的南澳象山文化遗址能够证明其新石器时期的人类活动的存在。
沿山而行,一路海色袒露在沿海公路,迷人不自知。平坦的观海台上微风清淡,岩石从山林里长出来自由呼吸,夕阳已余半海明,这条路上也没有镜头,远方的尽头是“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的青澳湾。
01
从沉梦中苏醒时,天际正铺展第一层浅淡的金红。黑云仍在压城,金鳞的孵化看起来艰难无比。四野里俱是薄淡的、还倾斜于夜色的灰色苍穹,只有技艺高超的油画师才能模仿出它天然的色调。远处,被随意勾勒的云片在金光最盛的地方连成一道长线,底下的几处孤岛世界还未被照亮,因此呈现出一个个三角形的浓重阴影,悬浮在褶皱的海面上,直至好久后,一道红影直直从东方入海。
在南澳这个园里相遇了一个“惊梦”:广东省的第一缕日出。
这是自然和人类的艺术。千江万水一片暗沉,第一缕鱼肚白拂过。它从宇宙间涉水,最快抵达了人间。
大凡有古迹之地都如此。在被人类注意到之前,叠嶂无情江湖无意。而后有人误入其中,徜徉其中,便是“日晖青琐殿,霞生结绮楼”之雄浑壮丽。古人从石料、山涧里寻找颜料或墨汁,将人迹罕至处的自然奥秘赋予了另一重意义。透过“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万里之遥处,生出新的向往与期待,后来,更为写实的相片与视频从近代走出,地理与往昔被不断勘测,给一个地方下定义,又成了吸引人们熙来攘往的原因之一。
虚者为阴霞远岫、含羞碧影,实的便是天海之间的标志塔。美不美在次要,我们对于这种被定义的标志点,总有种一睹为快的饱览欲。
从大门就可看出北回归线广场的规格整齐,花坛里摆满的西洋雕像并无新意,只路过最后一座时,“自然之门”成了一个庞然之物。
红花绿叶将“南澳北回歸綫標誌”的刻石簇拥在中央,后面跟着大一轮的“自然之門”。依照时间而言,其最好的观赏时刻,是每年夏至的正午时分。忙忙碌碌的太阳在那一天直射北回归线,将穿过圆球中心圆管的日景投放在地台之中,立杆而不见影,也在这一天对北半球认真地说一句:嘿,你要进入夏季了。
晨起八九点之时,潮刚刚退下去,风里的冷意还未散尽,阔长的沙滩被海水洇湿后极;密,似一张找不到针脚的布。这张布柔韧得很,脚踩下去是踩不开的,只能看到被埋没的水噗嗤噗嗤地溢出来,脚一移开又被海绵般吸了回去。未来得及跟随大部队回海的水流在沙子上流出了弯弯曲曲的枝干,不知是海草或是螺贝之色,那“枝干”当真透出了一丝丝的青绿,像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十分违背“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经验。
北回归线是人类假想中热带与温带的分界线,因此一带青澳湾,便是半温带半亚热带的交融,是真真正正处在被划开的范围中间点的海湾。这样的说法颇类似住在两省边界时,翻个身就能看到手机上城市定位的转变之奇妙。小时候,又有谁不曾幻想过住在两国边境,一跨腿就是别国的得意和“东边有雨西边晴”的晴雨奇观?
“潮汕屏障、闽粤咽喉”,由今及古,南澳岛又不仅仅是虚实相生的标志点那样轻飘飘的“惊梦”。
02
荒芜丛生,青山无云,一座四柱三门牌坊就在两座石狮子的守护后面,上书“宋丞相陆秀夫陵园”,据说是由吴南生所提。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这个被陈寅恪高度评价的伟大王朝,在南宋末年,从临安府(今杭州)一路西逃。在正史中,崖山是它的坟墓,而正史之外,这之间的途径地则是它的庇护所。
南宋末年,宋端宗赵昰和赵昺在数万军民的保护中借海逃亡,流落到南澳岛。飘海而来,奢求也不过是一口喘息。但是当时,南澳岛还是穷山恶海地,全岛之上无一口淡水。宋将无法,只得挖井,在哪里都挖不出的情况下惊讶地在海滩上打出了三口井。
三口井分别被命名为“龙井”、“虎井”、“马井”。“龙井”之水专供皇室,大臣们使用“虎井”,剩下的“马井”则由普通士兵与马共用。这古井离海仅数十步之距,每每海浪上涌便有淹没之危,然潮退后井水清甜依旧,令人啧啧称奇。
绕过古墓,灰瓦白柱的“忠贞亭”就处在日光与葱茏之间。南澳岛的陆秀夫墓是在1993年,由潮汕地区的陆氏众裔孙捐资重修的。在1995年扩建成“宋左丞相陆秀夫陵园”,并修建了“忠贞亭”来纪念。
当年十万军民投海,这执着却跨过了上百年之距,为古人一生的荣辱寻到一处安心埋骨之处。本会湮灭在弹指之间的种种,悉数被后人查找、记录并妥帖收藏,一个人的故事从此在暮暮朝朝里找到了定点,并随着同一个姓氏百载、千载的继续铭记下去。
相较于青史留名的“身后名”,我竟觉出另一份出自血缘的温柔与动人。
03
数百年后,南宋的辉煌与悲壮皆随风而去,这一场惊梦又换了新人来做。
明朝时,海盗肆虐,戚继光清缴时,在南澳岛上一处不足千平方的金银岛上,海盗不敌而逃,留下“水涨淹不着,水涸淹三尺”的一句海盗藏宝口诀和碑记,为南澳岛平添不少神秘色彩。
南澳岛处于高雄、厦门、香港三大港口的中心点,距离太平洋主航线上只有七海里,看惯来往商船与军船的你来我往,早就没了少女心事,
当年,郑成功父亲郑芝龙决意降清,而郑成功对明朝忠心耿耿,不愿归顺。他无法劝阻其父,便到庙里拜别了孔子。他烧了代表书生的儒巾与蓝衫,披上戎衣以示誓死抗清之心。
顺治三年他离家出行,传檄勤王前往南澳岛招募士兵。当时,南澳岛是郑氏集团的长期据点,为海上天险之地。刚刚占领福建的清军无力讨伐广东、控制闽粤,因而这里成了年轻气盛的郑成功的选择,和他成为民族英雄的起点。
而他招兵、练兵的地方,便是如今位于南澳岛深澳镇大衙口的总兵府。一个地方与一个人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南澳岛是东南沿海的要冲之地,军事战略意义极重,又位于沿海“天高皇帝远”之地,因而为了防止当地官员拥兵自重,朝廷将南澳岛分属福建与广东两地管辖。明万历三年,朝廷在深澳设立闽粤南澳镇,派兵驻扎,便将左营归为福建省,右营则属广东省管辖,因而那时候,在这里上班的人从不同的门进出。福建人走左,广东人走右,“闽粤界”的界碑就设在两门之间。
古时朝廷规矩的森严可见一斑。相传郑成功在南澳训练水师,还曾到中澎小岛一带演练。澎上,水军寻到一口泉眼并挖掘成一口水井,解决了淡水之缺,世称“国姓井”,但如今,它们都成了南澳岛上回顾往昔的观光地。
只是流年已逝,在此地留下惊梦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世事是一场大梦,历史是一个故事。南澳岛的惊梦已经做了几千年,在跌宕起伏里再梦一回生平,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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