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删减、撤档又如期上映的一系列风波,五年之后,娄烨的新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终于登上银幕。
影片经历了漫长的审查过程,连娄烨自己都坦言,“这是我创作过最艰难的一部影片”。
娄烨拍得艰难,观众看得也艰难。在影像上,影片不仅保持了娄烨作品中一以贯之的风格:虚焦、手提摄影的摇晃以及诸多黑暗环境下拍摄的镜头,如果你坐前排观影,可能会感到十分晕眩。
而更重要的叙事方面,娄烨更是将非线性剪辑玩到极致,完全打碎时空顺序的剪辑方式配合晃动的画面,更是增加了观众理解故事的难度。
不过好在,每一段重要事件的发生,导演都贴出了字幕,可以让我们及时明白究竟发生在哪一段时间。下面就请跟着我们的思路,一起再来回味一下电影当中的重要信息。
两桩案,六个人,三十年的爱恨情仇
故事开始于1989年。彼时,唐奕杰、林慧、姜紫成还在读大学。林慧是远近闻名的校花,她和姜紫成关系非常暧昧,二人经常一起去舞厅跳舞,而唐奕杰不过是二人的跟班,两人坐车,唐奕杰只能骑车在后面追;他们去舞厅,唐奕杰也只能无所适从地在旁边看,站都不知道站哪儿。
然而镜头一转,林慧和唐奕杰结婚了。这里有一个细节不得不提,唐在二人照结婚照时特意踮了踮脚,而之后林慧过门时却摔了一大跤。从这里也暗示出两个人在官场与情场上的沉沦。
尽管二人已成夫妻,但林慧却仍然与姜紫成保有私情。1996年,林慧生下了小诺,然而她其实是林慧与姜紫成的孩子。姜紫成对小诺也算是仁至义尽,尽管明面上并没有直说,但不仅过生日的时候陪着她,还承担了小诺的学费,在小诺的眼里,这个“姜叔叔”和唐奕杰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后来当唐奕杰告诉小诺,自己想要揭发姜紫成和林慧时,小诺坚持站在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一边而将他推下了楼。
林慧与唐奕杰的婚姻生活并不和谐,她是家暴的受害者,片中一场林慧被揪着头发拖进洗手间挨打的戏足以说明这一点。而唐为了掩盖自己家暴的罪行,甚至还把她送进了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而小诺也就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渐渐长大。
1998年,姜紫成在台北认识了彼时还是坐台小姐、在西门町的歌厅里吟唱《一场游戏一场梦》的连阿云,姜紫成为了追到她,不惜在后台与其他人大打出手,两人也陷入热恋之中。
2000年,姜紫成与连阿云从台北返回广州,准备在大陆开展自己的事业。而回到大陆,他怎么能忘记自己的老情人呢?于是他付了一笔钱,把林慧从精神病医院中接走。而医院开给的收据上,付款人的名字正是连阿云。这张收据也成为后来杨家栋查案的重要线索。
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的路上,汽车后座,林慧一手揽着唐奕杰,另一只手揽着姜紫成,再度点明了这段畸形的三角关系,同时,林慧嘴里开始跟着车内的音乐哼起一首歌,借由这首歌曲便自然而然地串联到后面的假面舞会,而在这场舞会上,唱这首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惊喜客串的知名歌手姜昕,这首歌也是她的《夜》。
假面舞会实际上并未发挥太多实质性的戏剧功能,只不过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广东一带特别流行这种舞会,人们都带着面具跳舞,而娄烨要加这场戏,也着力还原了当时的时代气氛与纸醉金迷的感觉。
说回剧情,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政策,姜紫成回大陆的创业得到众多当地的官员以及企业家的支持,一路顺风顺水,紫金置业的高楼拔地而起。与此同时,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腐败问题也逐渐滋生。唐奕杰也借此爬上了更高位,成为姜紫成的政府关系的一部分。
2004年,林慧现身紫金私密会所,她与姜紫成的关系从未冷淡,却不想一夜偷情这件事情却被唐奕杰发现。气急败坏的唐奕杰看到林慧在家画眉,就将她一把掐住,口红涂满她的脸,并不断对她施暴。
2006年,在一家KTV里,阿云拿过一份文件想要让唐奕杰签字,却不想反被唐奕杰告知林慧和姜紫成一直以来的私情并被他强暴,而这一幕恰好被小诺撞见。
被姜紫成欺骗了的阿云十分愤怒,因此她将小诺带走,以借此威胁姜紫成,却最终未果。甚至还被秦昊从车上赶下。说到底,阿云心里是深爱姜紫成的,奈何世间最不可测的就是人心,姜紫成心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万般无奈之下,她偷走紫金置业硬盘资料,企图揭发姜紫成。
姜紫成发现硬盘资料被阿云偷走,便马上联系林慧追回硬盘。两人在道路上发生争执,阿云企图与林慧同归于尽,却不想在二人缠斗的过程中被林慧事先准备的剪刀所中伤,之后汽车撞向路边,剪刀穿透阿云身体,当场毙命。
惊恐万分的林慧叫来姜紫成处理后事,姜紫成迫不得已,放火烧尸。这一幕也被后来赶到的唐奕杰看到。而阿云被害的当天,恰好是2016年4月14日。
之后,连阿云烧焦的尸体被片头做爱的一对男女发现。杨家栋的父亲杨建军与陈冠希饰演的老A开始着手调查这起“无名女尸案”,当两人好不容易发现证据时,被姜紫成的人所追踪,外逃时杨建军遭遇车祸。
2007年,在姜紫成的帮助下,林慧创立了慧鸣酒店,摇身一变成为酒楼老板娘。
2009年,唐奕杰、唐小诺和林慧三口人入住大别墅,小诺也就此过上奢靡的生活,与朋友各种炫富,名牌包包傍身,豪车也不落下。这里的纸醉金迷的气氛也与前面假面舞会的情节呼应。
2012年4月14日,6年后的这一天,唐奕杰发现了大量小诺与姜紫成、林慧二人的合照,并质问小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诺自称自己三年级时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唐奕杰的女儿,并告诉唐奕杰自己要去香港上学,再也不想见到他这个“烂人”。恼羞成怒的唐奕杰对小诺大打出手,并告诉了她连阿云惨死的真相,并要去揭发姜林二人所做的一切。
自尊心受到极大破坏的唐奕杰威胁姜紫成要向警方揭发一切,二人发生争执;姜紫成与林慧在某酒吧商量对策,姜紫成认为只有除掉唐奕杰才是万全之策。然而二人在酒吧的行踪都被监控拍下。
而此时,城中村发生了暴力冲突事件,这也是电影的开篇部分,摄像机如鬼魅一般穿梭在人群之间,从俯拍到近身跟拍,一个接一个的长镜头聚焦在拆迁引起的居民与拆迁队的冲突和械斗场面,气氛极度紧张。
与姜紫成争斗未果后,唐奕杰接到城中村动乱的通知便赶往现场安抚居民,却在天台上观察情况时被小诺推下,当场身亡。
小诺作案时假扮成阿云的模样,但却不小心被唐奕杰的王秘书拍下照片,
杨家栋参与进唐奕杰坠楼案的调查工作,在查案的过程中,王秘书、小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阿云似乎出现在现场,杨家栋根据这一线索,接连找出上文提到的收据以及假面舞会的照片等证据,将案件的矛头转向连阿云,进而牵扯出“无名女尸案”,惊动了姜紫成。
之后,杨家栋因为与林慧的一夜暧昧被拍下照片,桃色绯闻缠身;王秘书主动联络他,要交给他现场拍到的阿云的照片,但是在交给杨家栋照片时已经身亡,他的死也被栽赃到了杨家栋的头上。
收到这两件事重创的杨家栋被停职,他自己也成了被通缉的案犯,不得不逃往香港。而在那里遇见了小诺,两个人又再度坠入爱河。杨家栋一边躲避追击一边继续查案,而他的踪迹也被暴露,老A的手下被杀害,老A也暂时不知去向。
在拍摄香港这部分戏的时候,在《六弄咖啡馆》《寻龙诀》里有亮眼表现的女演员颜卓灵也惊喜现身,客串小诺在酒吧的朋友。
经过老A的帮助与自己对于线索的追踪,杨家栋得知无名女尸就是连阿云。而姜紫成就是造成自己父亲车祸的真凶。当初自己的父亲在查案的时候坚持进行DNA对比却遭到阻拦,最后案件也不了了之,想必也与姜紫成脱不了干系。
因此,杨家栋找上姜紫成,两人在房车里展开激烈打斗,并造成了连环车祸。之后,林慧自首,坦诚自己是杀害唐奕杰的凶手。杨家栋虽然在破获这两件案子中立下功劳,但他选择退伍,加入老A的咨询公司。
2013年,一位女士来到咨询公司,拜托他们查自己的老公有没有外遇一事。而从她手中拿到的酒吧监控录像中,杨家栋突然发现,在2012年4月14日20时29分唐奕杰坠楼时,林慧与姜紫成就在那一家酒吧,他们并不在案发现场。此时杨家栋才明白,王秘书拍下的照片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诺。
而片中饰演这位来到咨询公司的女士的演员不是别人,正是在娄烨的《颐和园》中饰演李缇的演员胡伶。
扑朔迷离的人物关系
透见更加宽广的社会格局
人物关系图
影片中的六个人物,除去杨家栋,基本上都带有那么一些“恶”的成分,就连井柏然本人也笑言,“自己可能是全片的一束光吧”。这个警察通过查案这一过程,也穿针引线起其他人物的故事。
游走在姜紫成与唐奕杰之间的林慧,看似得到了爱,但那其实不过是权欲之下的衍生品,她自己在和唐奕杰的婚姻之中也面临着家庭暴力的威胁,甚至被关进精神病医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张颂文饰演政府官员唐奕杰,这是一个唯唯诺诺却又十分需要自尊的人,自己的老婆总是和别人偷情,女儿也不是他的,甚至自己的仕途还与这个人息息相关,不得不说这都是压在他心口的炸弹,而一旦有人将其引爆,他便会以暴制暴,来掩饰自己最怯懦的一面,表面上看他是风光无限的唐主任,其实也不过是政商勾结中被操纵的傀儡。而姜紫成几乎就是他的反面,在政商勾结的肮脏交易中把握话语权,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中,然而恰恰就是他的刚愎自用葬送了自己的生路。
林慧的女儿小诺,自小目睹母亲被家暴,又得知唐奕杰不是自己生父的事实,表面看似单纯,但心思沉稳,在井柏然饰演的警官面前也镇定自若,似乎自己从来都不是凶手,其心机可见一斑。连阿云也是一个悲情的角色,她虽然是姜紫成的情人,却似乎从未赢得过姜紫成的真心,来到大陆之后,更是成为姜紫成搞定各路关系、进行色诱的一张名片。至情的她发现被骗想要复仇,却最终酿成了悲剧。
纵观《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整个故事,不难发现与娄烨的前作《浮城谜事》有诸多相似之处:情爱关系的探索、人心欲望的燃烧、潮湿憋闷的城市氛围等等,当然,还有演员出色的表演与精彩的调度;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三十年的剧情跨度,政商勾结、权力腐败等议题的探讨以及犯罪类型的外壳,也让他在保有作者化标签的同时,完美结合文艺片与商业片,同时也让《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有了比以往娄烨的电影更大的格局。
电影在影院停留的时间终会过去,但这份对电影艺术的追求却永远不会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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